他还隐约有点怅然若失。
现在想来,那几分钟里,他的全部感官都被那甜腻的香味、那软糯的声音、那若有若无的身体接触占据了!
他像个傻子一样,只顾着往前看,哪还顾得上身后?
许大茂望着周围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人们,第一次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就这么垮了,儿子还在旁边看着呢。
许卫东也慌了神,这笔钱是他们进货的全部本钱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内侧——那里缝着个小暗袋,藏着他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百多块私房钱。
看着父亲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许卫东一咬牙,从暗袋里掏出那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小声说着,把还带着体温的钱塞到父亲手里,"我这儿......还有一百二十六块八毛。是我平时攒的,您先拿着。"
许大茂愣住了,低头看着儿子塞过来的一沓皱巴巴的钞票——有十块的"大团结",更多的是五块、两块,甚至还有不少毛票,每一张都叠得整整齐齐。
这个细节既展现了儿子的懂事和未雨绸缪,也为绝境中的父子提供了一线生机。
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他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把那份感动和愧疚都化作了力量。
"好小子......"许大茂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迅速清点了一下手中的钱,
"够咱爷俩撑几天了。走,先找个最便宜的住处安顿下来,明天爹就去找活干!天无绝人之路!"
说完,他重新扛起行李,背影虽然有些沉重,但步伐却再次坚定起来。
他没有去找旅馆,而是带着儿子找到了一个由旧祠堂改建的、最便宜的大通铺客栈,用儿子那点私房钱先付了两天的房费。
安顿下来后,他做了两件事:
他让儿子在客栈看行李,自己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像幽灵一样穿梭在石狮的大街小巷,不买东西,只问价格,尤其关注那些堆在仓库门口、稍有瑕疵的“处理品”。
他买了两包当地最便宜的“水仙”牌香烟,见到看似面善的店家、力工就递烟、搭话,用他宣传科练就的套近乎本事,很快摸到了一些门道:
比如哪个老板最近资金紧张要急出一批货,哪个厂子的次品裤脚歪了但布料是好的。
第二天,许大茂开始了他的“空手”生意。
他瞄准了一个目标:一家服装店门口堆着一批领口有点印染不均的“梅花牌”运动服,老板正为此发愁。
许大茂走上前,不再是以进货老板的身份,而是以一个“中间人”的姿态。
“老板,这批运动服,愁销路呢?”他笑着递上烟。
“是啊,一点点瑕疵,本地人看不上,堆着占地方。”老板叹气。
“我帮你问问北边的朋友要不要?”许大茂故作沉吟,“价格嘛,肯定高不了,但能帮你清仓回笼资金。”
接着,他又找到一位在客栈里认识的、本钱也不多的东北倒爷老李。
“李哥,想不想弄点便宜货?梅花牌运动服,正宗货,就是领口有点小瑕疵,运回东北,把领标一拆,当普通运动服卖,利润翻倍!”
他压低声音,描绘着美好前景。“我有门路,能拿到最低价,但你得现钱现货。”
他在中间来回传话、撮合。
对服装店老板,他拼命压价;对东北老李,他则适当加价。
最终,他以一个极低的价格从老板那里谈妥,又以一个让老李觉得“捡了大便宜”的价格卖出。
成交后,他坦然地对双方说:“我跑前跑后,赚个辛苦钱,每件抽五毛,不过分吧?”
双方都觉得合理。
就这样,没有动用一分钱本金,许大茂靠着提供信息、牵线搭桥,赚到了他在石狮的第一笔钱——几十元的“佣金”。
他没有把这笔钱花掉,而是作为“种子基金”。
他用这笔钱,加上继续“拼缝”赚的佣金,少量吃进了一些他知道绝对好卖的小商品,比如电子表的表带、漂亮的发卡,然后加价批发给其他本钱更小的“散客”。
他做生意灵活,说话算数,渐渐在底层倒爷圈里有了点小名气。
有人开始愿意让他“代购”某些紧俏货,先给他一部分定金。
许大茂就像石狮这块商业沃土上的一株顽强野草,凭借着他的精明、韧性和对人心的洞察,硬是在绝境中扎下了根。
他没有因丢钱而一蹶不振,反而被迫激发出了更大的潜能,完成了一个从“携带资本的采购者”到“凭借信息和人脉生存的商业掮客”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