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身体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仿佛那仇恨已深入骨髓:
“臣日夜所思,无不是寻机手刃此獠!
今日……今日终得天助,其人重伤,方能得偿所愿!
臣,不敢居功,只求以此贼首级,洗刷我太平王府所受之污名!求陛下明鉴!”
他说完,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宫九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皇帝看着他,眼神幽深难测,缓缓踱步,走向御案。
“太平王世子……”
皇帝在御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冰冷的紫檀木案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而低沉的笃笃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宫九紧绷的心弦上。
“各地藩王世子,无召不可入京,你私入京城,本是大错。”
“不过,太平王忠勇体国,镇守晋燕九府,劳苦功高。翊钽你……”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宫九身上,“能明辨是非,大义灭亲,亲手诛此巨寇,很好。太平王府,当有此忠义。”
宫九心中巨石落地。果然!皇帝认可了他这套说辞!
他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再次叩首,声音明显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感激:
“谢陛下隆恩!臣与家父,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隆恩!”
“去吧!”皇帝摆摆手,让他离开。
宫九恭敬起身,缓缓后退,退至门外,才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之后,在门口的魏子云、屠方,殷羡、丁敖,金七量五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陛下,此獠太过危险,以后万不可让他靠近您!”魏子云首先躬身说道。
“冯宝你怎么看?”皇帝没有看魏子云,而是看着冯宝问道。
“此獠是个疯狗!”冯宝立刻躬身,脸色极其阴沉:
“奴才方才在他身上,嗅到了三次浓得化不开的杀意!
一次在陛下转身时,一次在陛下提及太平王忠勇时,还有一次就在他告退转身的刹那!
其心之狂悖,其意之歹毒,昭然若揭!留之必为大患!”
魏子云等四大侍卫统领也齐齐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末将护卫不力,令陛下身陷险境,罪该万死!此獠武功诡谲,心性癫狂,确如冯公公所言,留不得!”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依旧盯着那锦盒:
“忍辱负重?大义灭亲?演得倒也有几分样子。
可惜,他忘了朕每天面对的是满朝文武,他们才是这世上最会演戏的人。
朱翊钽,论演戏,还是太嫩了!”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嘲讽。
“他以为献上吴明的头颅,就能洗脱干系,就能让朕对他放下戒心?
天真!太平王叔是把好刀,可惜这把刀指向了朕的江山,指向了朕的龙椅!朕岂能容他?”
冯宝眼神一闪,低声道:“陛下,太平王拥兵五十万,坐镇晋燕九府,根基深厚。
不能妄动,若陛下此时动他,恐打草惊蛇,若真逼反太平王……社稷必然动荡,有倾覆之危!”
“逼反……我怎么敢逼反他呢?我也怕这位皇叔,也来一次靖难……”
“传旨。”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命锦衣卫指挥使余千户,东厂提督冯宝,即刻起,严密监视太平王世子朱翊钽在京一切行踪!
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住过哪里,事无巨细,每日一报!他离京之时,给朕盯死他回晋燕九府的路线!”
“二、飞鸽传书南镇抚司,命其严密监视太平王府及晋燕九府大营动向,所有异常调动,即刻八百里加急奏报!
着令太平王麾下副将、参将,凡有忠君体国之心者,暗中留意太平王父子动向,随时听候朝廷密令!”
“三、宣护国剑圣陆九渊……不,让二弟好好‘养伤’。”
皇帝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被更深的谋算取代,“告诉我兄弟,蛇已出洞,饵已咬钩。
待朱翊钽离京之日,便是收网之时!朕要确保这条疯狗,永远回不了晋燕九府!”
“奴才(末将)遵旨!”
冯宝与四大统领齐声应诺,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回荡,带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布下八卦阵,专捉飞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