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村口的土路边,李哲叼着根用来剔牙的树叶梗,视线在天际线处飘忽。
有农民吃完晚饭,拿着木棍或是竹竿,嘴里喊着类似“嚯啰啰啰”的叫声,赶着鸡群回笼。
有人看到坐在路边的李哲,下意识的投来几束不善的目光,然后继续赶着自家的鸡群。
还有人对着他的背影轻啐,恶狠狠地低声咒骂两句,然后被周边的人施以眼神上的警告,一脸不悦的缩回头。
词汇尽显恶毒,声音却轻到了尘埃,淹没在了鸡鸣狗叫的黄昏里。
李哲默默看着田野与暮色相纠缠,脑海里思索着方才D207的话语。
这帮农民,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一生只需耕作,一生只许耕作。
他们的人生,只为了供养这座集镇而活。
祖辈如此,父辈如此,蹉跎了他们,也蹉跎了子嗣。
他们被称作劳役,是这座集镇的一份子,圈养着鸡,也像鸡鸭一样被别人圈养。
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体内,流淌着罪民的血。
血统纯正的罪民后裔,大多在完成繁衍任务后,要么死在刀下,要么觉醒为恶血者。
而体内混杂着罪民与普通血脉的人,没有觉醒的可能,却也无法融入大众的世界,只能被冠以杂血罪民的称谓,成为劳役。
如果说恶血者活着的意义就是在角斗场里供人取乐,那这些劳役存在的意义就是供养集镇和恶血者。
在世人眼里,恶血者无非是危险或卑劣,而在劳役眼里,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憎恶着这份血脉,憎恶着这个种族。
李哲咬破指尖,望着与常人一般无二的殷红鲜血渗出,疑惑又不解。
究竟是多么罄竹难书的罪过,才能连血都要称之为恶?
他很想说那都是祖辈间的恩怨,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说不出口了,种族间的是非对错,纵使逾越千年,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刀子不落在你身上,就永远不要提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大度之言。
......
集镇的夜空很是漂亮,在这个落后的世界里,工业还没来得及反噬苍穹。
晚星映着明月忽闪,可惜李哲对星宿一窍不通。
他望着漫天繁星,分辨不出它们和前世的星空有何区别,更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有效的信息,心里头只有‘卧槽,好好看。’
不是粗鄙,是下意识的赞叹。
真要整两句文绉绉,他掏掏脑子也能说一些烂大街的诗词来,李哲自认只是个俗人,领悟不了独自一人吟诗作对的意境与乐趣。
对他而言,诗词的力量,在于听别人在恰当的时候吟诵,听的他直起鸡皮疙瘩,赞叹别人好有文化。
收回目光,别了银河璀璨,眼前是昏暗砖房。
李哲犹豫着不想推门。
一想起那个不知道多少人睡过、又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床单被套,李哲就难以抑制的嫌弃和恶心。
不睡了,这是最后的底线!
房门突然被拉开,D207提着裤子往外走:“怎么还在这站着呢?一会他们要开始巡逻了,你别被抓起来,赶紧进屋。”
“好嘞。”
这不是对床妥协了,只是不想生事端...嗯...李哲借着油灯的微光,到底还是没能克服心里的障碍,最终把所有东西都撤了,在光秃秃的木床板上干躺一夜。
今天确实太过疲累,虽然浑身硌得难受,但李哲一躺下身,眼皮就开始变得昏沉。
屋里其他人也都没有夜生活,有的已经早早扯起呼噜,还有人梦呓说着胡话。
……
夜已深,人未静,李哲迷迷糊糊地听着有人在耳边呢喃。
“这也太弱了,根本承载不了吾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