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到底是老了,这一刀挥出,谭延身体后仰。
韩先生起身而至,扶住了谭延。
“老了就别整那么大架势,你稍微施展下,我就能看明白的。”韩先生笑道。
“太久不曾用了,有点想念了。”
“当初要离开道上的时候,你可是非常坚决的。”
谭延放下刀,“道上的岁月,也是我人生里不能抹去的一部分。割魂刀是我前半生的心血,刚刚挥舞,往事尽入眼。”
老泪浑浊了,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
“谭延啊,割魂刀,我替你传下去。我会帮你找一个好的传人的,天赋定不弱于你。”韩先生放开扶着谭延的手,“去歇息吧,这么复杂的运气,你这身体,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的。”
“韩先生,你从没有好好看过我施展割魂刀。你是道上的绝顶,能说说吗?我这割魂刀,如何?”
“很不错,你若是不离开道上,可以自成一派。”
“哈哈,咳咳咳。”谭延压住咳嗽,继续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能得到你的称赞,作为道上人,我满足了,此生无悔。”
……
谭延走了,后事韩先生负责的。
够风光,八台唢呐,全村人自发送葬。
墓的位置选得也好,隔壁村的风水先生自愧不如。
唯一让村民觉得不太好的地方是韩先生在这种场合上也戴着面具,更没有哭出来,眼睛都不带红的。
傍晚,送葬的路上,韩先生跟在棺材后面,走得很慢。
吴青和吴白也在送葬队伍里,吴青看见……谭爷爷站在那个怪叔叔的身边,一起走着,脸上还是那和蔼的笑。
韩先生察觉到了吴青,偷偷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下葬填土,立碑,一切弄好已经入夜。
韩先生已经让人在谭延家摆好了宴,村民们忙完,折返回去。
只剩下韩先生一人,站在墓前,身边……是谭延的鬼魂。
“看着自己下葬,是什么感觉?”韩先生问。
“释然。”谭延回答。
“那便好,我送你下去。”
“再见了,韩先生。”
“再见了,谭延。”
“韩先生。”眼见韩先生抬手,谭延突然喊道。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多多保重,凤凰衣,你应该会做了吧?”
“我做不出你那个味儿,我喜欢吃你做的凤凰衣。”
“韩先生!”
“别误了时辰。”韩先生已经施展好了敕令诀。
“别做傻事,当半仙挺好的,你还能再当很多年。”
韩先生一笑,“我自有打算,走吧。”
谭延走了,彻底走了。
韩先生四下望了望,孤寂的山野,一块墓碑,一个人的逝去。又一位故人走了,走得安详。
白事饭结束,已是月挂高头。
又下雪了,愈下愈大。
韩先生坐在桌前,没有凤凰衣,没有故人。
无言地笑了,韩先生起身,把柴火放在这个屋子的边边角角,点上火,紧了紧衣服。
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一个斗笠。
在那漫天大雪里,戴着斗笠的韩先生远去,身后是大火。大火起,大火灭,雪依然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