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哥哥你笑的样子，实在太气人了！”木菲儿涨红脸，“我是认真的！”
“你每次减肥的时候都会说同样的话。我想想，上次减肥是什么时候。哦，半年前。坚持了几天呢？六个小时。”
“为什么哥哥连六个小时这么精确的数字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木菲儿咆哮。
因为我看过你的攻略资料……
李左明心道。
游戏原作中，木菲儿平均每年都要减肥个两三次。
运动、节食、减肥茶、求神拜佛，什么招式都用过。但全都坚持不到两天，便无疾而终。
可以说，木菲儿的一生，就是与减肥抗争的一生。
但其实，木菲儿的身材并不胖，甚至十分苗条——
木菲儿遗传了木韵诗的外貌和身材。胸部很大，腰肢纤细，双腿更是修长。
木菲儿小学时，便已经亭亭玉立；初中时，更是出落成为一名窈窕婀娜的大美人；高中时，木菲儿的容貌和身材，已经越发接近木韵诗，个头也几乎和木韵诗相当。
从木菲儿身上，完全能够看出木韵诗少女时代的影子。
因此，每次有认识木韵诗的人，夸奖木菲儿时，总是会说：“菲儿跟妈妈长得真像呢，五官，容貌，身材，甚至眼神中流露的气质，都和妈妈一模一样，美得不可方物，呵呵。”
然而。
木菲儿每次听到这种话，都格外沮丧。
哪怕对方是在夸她，她也不想被人和其他人放在一起比较，尤其那个人还是她妈妈。
所以，木菲儿从未因为自己长得像木韵诗而骄傲，反倒每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感到格外失落。
为什么人们在夸赞我的时候，总是会带上妈妈？
为什么我要活在妈妈的影子中呢？
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属于我自己的赞美呢？
久而久之，木菲儿害怕起人们的赞美，害怕人们看到她的美貌后，将她和木韵诗放在一起比较。
她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的目光注意到她的身材和容貌。
哪怕是酷热的夏季，也会在裙子下，穿不透肉的黑色长筒袜，将两条腿紧紧包裹起来。
木菲儿自那以后，便一直生活在这种遮蔽和束缚中。
……
“你这次减肥，准备坚持多久？”李左明问道。
“当然是坚持到底。”木菲儿脱掉拖鞋，脚后跟蹬在地毯上，双腿伸直并拢，竖起脚尖，随后把美美放在膝盖上，“我决定的事情，一定说到做到！”
“哦……那你为什么要脱掉拖鞋呢？”
“因为很热。”
“那把袜子脱掉不就可以了么？”李左明歪着脑袋，“你的长筒袜，看起来还挺厚的，难怪会感觉到热。”
木菲儿忽然扭头，瞪着李左明。
“有什么问题吗？”李左明歪着脑袋。
“哥哥是变态么？”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腿。这两条腿跟妈妈的腿一模一样，被别人看到，一定又会说‘菲儿的两条腿真漂亮呢，跟妈妈的腿一模一样’。听到那种话，我的心里……就会很不舒服。”
“家里又没关系。家里不会有人那么说的。”
“家里也不行。”木菲儿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摆了摆，“这两条长筒袜，是我把自己和妈妈分隔起来的结界，是我的保护伞，只有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我才会脱掉它们。而且，哥哥让我脱掉长筒袜，就是为了看我的腿吧？”
“我确实从来没见过你不穿长筒袜的样子。”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两条腿而已。再说，我的腿和妈妈的腿一样，哥哥看过妈妈的腿，就相当于看过我的腿。而且，我的腿，肯定还没有妈妈的腿漂亮。”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
李左明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什么？”木菲儿转头看向李左明，皱了皱眉，“哥哥的神情……为什么变得这么严肃？好突兀。”
“你刚刚是不是问我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变态。”李左明沉声道。
“哦……那哥哥是吗？”
李左明点点头。
“我是变态。我想看菲儿没有穿长筒袜的腿。”
“……”
……
“嗯……”
李左明坐在木菲儿对面的沙发上，拄着下巴，面若沉思。
从他左边眼睛到右边嘴边，斜着一条清晰又富有艺术感的巴掌印。
“没想到菲儿你丢拖鞋的技巧这么娴熟，在那一刹那，我竟然沉醉在拖鞋划过半空的那道抛物线中。”
“对……对不起……”菲儿缩着肩膀，紧紧抱着怀里的美美，“我没想过……哥哥居然没有躲开。”
“我不是没有躲开，而是没有躲。当时我有0.009秒的应对时间，以我超凡脱俗的反应，本来应该在0.001秒之内做出反应，并且在0.003秒之内完成躲避，但是我当时沉浸于拖鞋飞行的艺术感，导致我错失了0.008秒的黄金时间。原本，当时的结果已经无法挽回，但我在0.001之内，依旧做出了最完美的选择。菲儿，你知道那0.001秒之内，我做了一项什么伟大的抉择么？”
“放……放弃？”
李左明缓缓摇头。
“菲儿你抛出拖鞋的轨迹虽然完美，但却没有给那道完美的弧线，一个同样完美的结尾，就像是彗星虽然美丽，却存在撞击在地球表面这种，完全破坏美感的、可怕的悲剧结尾。所以，在那短短的0.001秒，我选择牺牲我自己，来为那那项伟大的艺术画上句号，令它成为永恒。”
木菲儿微微张着嘴，良久看着李左明，没有说话。
厨房里传来水壶即将沸腾的哧哧声。
李左明有些尴尬，额头冒出冷汗。
“菲儿？”
“原来哥哥……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居然考虑了这么多！”木菲儿瞪大眼，面露震惊，“好厉害！”
“……”
居然信了！
“不过……”李左明语调一变。
“不过什么呢？”
“虽然我以自己的牺牲，成全了菲儿刚刚那番伟大的艺术，但我的内心，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受伤。”李左明指着脸上的鞋印，“这道鞋印，就是我内心受伤的具象化。”
“对……对不起……”木菲儿看着自己脚，不安地扣动脚拇指。
长筒袜脚尖部分一动一动，就像里面藏了两只仓鼠。
“光是对不起，恐怕不够。得要点其它补偿，才能弥补我受伤的内心。”
“哥哥……想要什么补偿呢？”
……
“欸……欸？为什么哥哥……”
厨房的水壶声越发响亮。
木菲儿的耳朵红得像厨房里，正架在燃气灶上水壶的壶底。
她两只脚的脚尖叠在一起，不安地上下搓动，脚尖崩得紧紧的，把袜子前端都顶出显著的脚趾轮廓。
“菲儿难道不想诚心道歉吗？”
“呜……”
“唉！”李左明摇摇头，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刚刚菲儿说要补偿我，不过是骗我的一句空话，我受伤的内心，现在变得越发受伤了。”
“我……没有要骗哥哥……只是……只是……”
“既然菲儿这么说，那就算了。我毕竟也不能强迫菲儿。我只是担心，我这受伤的内心，没办法痊愈，恐怕会越级越深，指不定哪一天便会千疮百孔，跟我这鼻子一样，突然流出悲伤又痛苦的鲜血，到那时，我就再也没有脸面，陪在菲儿身边了。”
李左明捂着脸，装出副痛苦纠结的样子，手指露出一条缝，偷偷看木菲儿的反应。
“哥哥……我……我不想让哥哥那样……”
木菲儿脚尖轻轻颤抖。
“没关系，菲儿，哥哥会努力活下去的。如果哪一天，哥哥真的不在了，也要忘掉哥哥，不要活在失去哥哥的悲伤中，要快乐地，心怀希望地，继续前进。”
“哥哥……”
厨房水壶里的水，终于沸腾了。
刺耳的报警声响彻整个客厅。
“菲儿，水开了，我去把火关掉。”’李左明站起身，作势走向厨房。
还不答应么？
再不答应我就真的只能去起开水了。
难道我刚刚的那番演技除了问题？
不应该啊，在班上身上都已经试验成功了，菲儿的脑袋本身就不太灵光，应该看不出来吧？
“我不要……我不要哥哥离开我……”突然，木菲儿低声道，“我要哥哥永远留在我身边……我要陪着哥哥……”
李左明停住脚步。
他向木菲儿看过去。
只见木菲儿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嘴唇，眼角有泪光。
她的手按在裙边，膝盖轻轻发抖，脚尖蜷曲着，两只脚尖并拢在一起，拼命往地板上蜷缩。
美美在她脚边，身体蹭着她的脚，转来转去。
“我不要……哥哥离开我……”木菲儿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串泪珠，“哥哥……不要离开我……呜呜……”
“菲儿……”
李左明没想到木菲儿竟然会哭，一下也不由得慌张起来。
他蹲在木菲儿身前，拭去木菲儿脸上的泪水。
“菲儿，我不会离开的，我刚只是说胡话呢，菲儿别哭了，再哭待会儿美美都不舔你脸了，它怕咸。”
“哥哥真的不会离开我么？”
“真的不会。”
木菲儿咬着嘴唇，轻轻点点头。
忽然，她的屁股往右边挪了挪，和李左明空开一段距离。
接着翘起左边的腿，羞答答地伸在李左明面前。
“菲儿？”
……
呜——呜——
厨房里的水壶依旧孜孜不倦地发出报警声。
换做其他人，看着木菲儿近在咫尺的脚，鼻血恐怕会开始躁动。但是李左明波澜不惊。
虽然游戏原作中，木菲儿是可攻略的游戏角色，但是李左明并没有攻略木菲儿的想法。
他心底，依旧下意识地，将木菲儿看做自己的妹妹。
他对待木菲儿的感情，也与其他女性角色都不同。他每当看到木菲儿，总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他想保护木菲儿，像哥哥保护妹妹那样保护木菲儿。
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只不过出于攻略玩家的习惯，选择了稍微搞事情的方式。
他把鼻孔里的两坨纸，礼节性的往里推了推。
他虽然内心波澜不惊，但身体不一定有这么高的觉悟，以防万一，还是多做一手准备。
“哥哥……我的腿有些酸了。”木菲儿的腿像是有些绷不住了，开始微微战栗。
“酸了你先放下来嘛。”
“那……那多不好意思呢……”
“那我就要开始行动了。”
然而。
“哥哥……等……等一下……”木菲忽然道，“我觉得，哥哥还是应该先把水壶的火关掉。”
李左明傻眼。
“菲儿，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什么？”
“逃兵！”
“可是……水壶这样烧……会……会烧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