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冷笑。
“陛下杀黄子澄、齐泰、周德兴时,可曾念及亲情?”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是你的臣子!你才是最残暴的人!”
朱元璋脸色铁青,却沉默不语。
朱小宝厉声喝道。
“朱允炆!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你娘和齐泰的死,难道不是你一步步逼出来的?”
“懦夫总把过错推给他人,却从不知反省!”
“你……”
朱小宝抬手指向他,字字如刀。
“你就是个懦夫!”
真正品性高尚的人,懂得时刻自我反思,而性格软弱之人,却总爱千方百计挑剔别人的不足。
尽管朱小宝不忍心再刺激朱允炆,但此刻也忍不住厉声斥责。
若不是朱允炆内心的那点算计,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当最后一层伪装被朱小宝无情揭开,朱允炆满脸惶恐,抓扯着头发大喊。
“你胡说!”
他抱头痛哭,跌跌撞撞地跑远。
朱小宝想去追,却被朱元璋拦下了。
“随他去吧,他也该学会长大了,但愿他经此一事后,能学会做一株稻子,学会低头。”
朱小宝沉默片刻,望向朱元璋道。
“皇爷爷,您为他费尽心血,孙儿都看在眼里,为何不让他明白您的苦心呢?”
朱元璋摇头叹道。
“明白又如何?他心中已生怨恨,而咱还能活多久?实在没精力再耗在他身上。”
“他啊……成不了大事!”
朱元璋的言外之意,并非贬低朱允炆,而是告诉朱小宝。
此子不足为惧,无需视为绊脚石,随他去便好。
朱小宝似懂非懂,轻轻颔首。
朱元璋语重心长道。
“你并未与他辩驳,即便遭他质疑,仍选择包容,大孙,你的眼界与格局,远非他能企及。”
“格局决定命运,你能隐忍委屈,懂得藏器于身,圣贤书中的诸多美德,你都在亲身践行。”
“如今,你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与此事纠缠,杀人是爷爷的决定,你无需介怀,专注于政务吧,国家还有诸多大事等着你处理,不必在此事上耗费心神。”
“男人的成长之路,从无坦途,若没经历过泪水与苦难,又怎能懂得何为成长?”
想当年,十三岁的朱元璋亲手安葬父母,小小年纪便独自扛起家庭重任。
相较之下,温室中长大的人,又怎知成长的真谛?
朱小宝点点头,关切道。
“皇爷爷莫要太过伤心,孙儿先告退了。”
临走前,他叮嘱谷大用。
“你好好照料皇爷爷,若有需要,立刻唤我。”
谷大用连忙应下。
“奴婢遵命。”
望着朱小宝离去的背影,朱元璋向谷大用感慨。
“吕氏与咱大孙虽是暗敌,表面却相安无事。”
“若敌人死在眼前,常人定会痛快大笑,可你可知为何大孙没有?为何他明知吕氏欲杀他,却仍这般温驯谦卑,不露锋芒?”
谷大用思索片刻,轻声道。
“皇孙殿下胸怀宽广。”
朱元璋摇头道。
“非也,是他愈发成熟了,他骨子里的狠劲,有时连咱都自叹不如,你没见他整治流民的手段,也不知他如何……”
“咱大孙虽睚眦必报,却心怀善念,人性的善恶,在他心中界限分明,他清楚何人该杀,何人该怜,凡事都自有考量。”
朱元璋似在对谷大用言说,又似自言自语。
“这小子,是越来越老练咯!”
“也不知道待他执掌大明,会是何种光景……”
朱元璋望向圆月,幽幽叹息。
“又是一年中秋,却少了一人,传丧仪监太监来料理后事,无需陪葬皇陵,下葬之地由朱允炆定夺。”
“去吧。”
谷大用领命。
“奴婢遵旨。”
回首往昔,尽是苦涩。
杯中酒三分暖意,七分悲凉。
漫漫长夜,唯有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