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章长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意味深长的感叹道:“其实9898大案彻底尘埃落定之时,我看过多个部门对宋濂的评价报告,万万没想到,他竟与柳铁国颇为相似,都是那种个人品德堪称楷模的人物,清廉如水,刚正不阿。”
“可惜的是…”章长江话锋一转,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惋惜:“宋濂的眼界格局,终究比不上柳铁国那般开阔深远,目光所及,似乎总被湛市那一亩三分地牢牢限制了,未能放眼全省的大棋局,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人才的浪费啊!”
“确实是人才的浪费!”陈东深表赞同,但随即就带着一丝无奈补充道:“其实五年前,我找宋濂谈过话,想给他调整一下位置,只可惜,他当时态度明确,直接拒绝了我的调整安排!”
“哦?”章长江伸手抬了抬眼镜,笑着问道:“你当初想把他放到哪个位置?”
陈东没有直面问题,反而问道:“你应该猜到了,对吗?”
章长江略微一顿,脑中念头飞转,随即恍然大悟:“纪检?”
陈东脸上浮现出认可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是的,经历9898大案之后,宋濂在复杂局面下坚持原则、提供关键线索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纪检系统无疑是最能发挥他所长的地方!”
“纪委系统是不错的去处,算是用其所长,人尽其才了!”章长江微微颔首,对这个选择表示理解,随即略有些好奇地追问道“他当时没有给出明确的拒绝理由吗?”
“有啊…”听到章长江问起这个,陈东脸上的遗憾之色更加明显,甚至带着几分感慨,“他本人非常坦荡,没有丝毫遮掩,坦白讲,他当时说的那些话,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来,我给你们复述一遍!”
说完,陈东模仿着宋濂当时的口吻,带着一种近乎耿直的朴实:“陈书记,感谢您的看重和信任,但我宋濂究竟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坦白讲,我这个人书读得不多,见识也浅,一辈子都在湛市打滚,最熟悉的就是这片土地的人情世故,您让我去省里,去处理那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复杂关系,我自觉学识修养一般,视野格局也远远不够,根本撑不起纪检岗位的要求!”
陈东顿了顿,继续复述宋濂的话:“而且,我最大的本事,可能就是认死理,眼里揉不得沙子,在湛市这一亩三分地上,凭着对家乡的感情和对原则的坚持,我至少还能做点实事,但如果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到更复杂的岗位上,我不仅怕自己做不好,还怕因为能力不足、眼界不够而坏事,辜负组织的信任,所以,我还是想留在湛市工作,位置高低无所谓,只要能踏踏实实为家乡父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守住这片土地的清朗,我就心满意足了。”
复述完,陈东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当初就是这么说的,态度非常诚恳,理由听起来也很实在,甚至带着点自谦和乡土情结,因此,我虽然觉得万分可惜,但也被这份坦诚和赤诚打动了,所以没有再勉强,现在看来,他的选择印证了他对自己的判断,他确实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在湛市的发展上了,心无旁骛,别无他念!”
听完陈东的复述,章长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没有喝,只是用指腹缓缓摩挲着温润的杯壁,目光深邃,似乎在重新评估宋濂这个人。
“认死理…眼里揉不得沙子…守着这片海的清朗…”章长江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像是欣赏其纯粹,又像是无奈其局限,“自我评价倒是精准,这样的人,在基层是利刃,能破开沉疴积弊,但放到更高层面,尤其是需要高度智慧和平衡艺术的位置上,确实可能会因为过刚易折陷入被动,甚至被利用,成为他人博弈的棋子,他自己能有这份清醒的认知,倒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