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滨,少府。
此地工坊连片,为皇家管理私产之所。
“劳烦通报一声,守藏博士刘川来访。”
一道士下车,吏人疾步禀报。
不一会,黑衣贵公子带着手下前来。
“先生事务繁忙,怎么有时间拜访本公子?”扶苏温和笑道。
“公子。在下来找冶炼工室的公孙厘工官。”刘川作揖行礼,他料不到扶苏在此。
“正好顺路,一起过去。”
扶苏在前方带路。
“先生,前些日多亏你劝诫父皇,这天下,唯有你才能劝住了。”
扶苏说道。
“在下没有私心而已。”
刘川此言倒是属实,嬴政对权利十分敏感,对于刘川这种一心向道,甚至不乱花钱的方士,反而比较纵容。
工坊,热气扑面。
赤着上身的刑徒在墨者的指挥下冶炼青铜,或者敲打器具。
秦国重视工匠流程,每一步要求严格,稍有不慎便是处罚。
不远处的工坊,还有各类杂七杂八的物件。
一名精壮老者指指点点,不知说着什么。
“工师,博士刘川来访。”
扶苏带刘川过去引荐。
此人正是此地墨者的首领公孙厘。
“哦?那位道教方丈?”公孙厘看向刘川,最近此人名声鹊起,他也曾耳闻。
墨家提倡“明鬼神”,不过对于寻药求仙的务虚之士不怎么待见。
“阁下找老朽作甚?”
“在下找工师造两个物件……”
刘川大概描述了一下,他打算让墨家人打造出犁和纸。
听完刘川的描述,公孙厘颇为惊异,指着角落的物件道:
“阁下说的是此物?”
刘川上前查看,这是一种铁犁,公孙厘还拿出一本黄纸。
此纸纤维粗大,甚是耐用。
“此乃麻纸。”公孙厘道,眼神中带着专业人士的自傲。
纵使齐国大祭酒博古知今,但在他们擅长的地方还是不够看。
“原来如此……”
刘川摩挲着粗糙纸张,原来战国早已有纸张
这让他产生了新的思考。
技术改变世界,还是需求催生技术?或者是两者相辅相成。
纸张的发明也离不开大量士人的诞生,以及他们对文字载体的需求。
如今的竹简木牍,的确能满足士人阶层的需求;纸张不过起到方便的作用。
看到公孙厘的眼神,刘川莞尔而笑,倒不是觉得人家冒犯,而是看到了工科男对于技术的热爱。
“阁下,我带来的两件东西,可比你这些好。”
刘川拿出帛书,上面画着新式犁和草纸的方案,前者更有效率,后者则是降低成本。
公孙厘观看片刻,顿时如获至宝。
“好,此犁比先前的铁犁尚佳,此纸简便易制。先生定能造福万民。”
“不关在下之事,在下偶尔得知。”刘川不愿让公孙厘说出自己的名号,“功成不必在我,此术造福天下即可。”
“先生大仁义。”公孙厘正色作揖。
“在下只是出一份图册,不过是微小的贡献罢了。真正改变天下还得是墨家墨者。”
刘川与公孙厘客套片刻,随即与扶苏离开。
出了门之后,扶苏对刘川说道:“这些小事交由工师去做,阁下是办大事之人,怎能亲力亲为呢。”
“儒者总是这般看得“远”,这些不是大事,何事算大呢?”
两人步行。
两侧是漫无边际的关中平原。
冬季已去,冰消雪融,大地生机勃勃。
时间来到秦始皇三十一年,这一年,刘川二十八岁,时光飞逝,转眼间也是个快奔三之人。
农人在田地劳作,太阳晒得他们热汗淋漓。
道教道士来到村里,敲锣吹号,为逝者送行。
刘川传播死后思想的含义,并非让死者成仙,而是给生者一个交待。
死后成仙是谎言也好,骗术也罢;宗教的意义,在于让人直面永恒的死亡。
“今年定会丰收。”扶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