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突然站得笔直,像被教授点名般拘谨:"下午好,先生。"她偷偷把床头那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塞到枕头下。
刘光天微微颔首,将行李箱靠在那张空床旁。他伸手按了按床垫,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弹簧的吱呀声暴露了它的年纪。
艾玛指着窗台上的一排贝壳,声音轻快,"这些都是在圣艾夫斯海滩捡的..."
"很漂亮。"刘光天的牛津腔突然柔和下来,他走近窗台,手指轻轻抚过一枚有着螺旋纹路的贝壳。
"下次,"刘光天转向艾玛,嘴角浮现出温和的微笑,"可以邀请我们一起去吗?这个提议很突然,但我想念军会很高兴有熟悉的人作伴。"
艾玛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料到这位严肃的东方父亲会突然变得如此亲切。"当、当然可以!"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刘光天转身面向念军:"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往家里打电话。"他的目光在房间的暖气片上短暂停留,"周末可以带艾玛来家里做客,厨娘会准备你们爱吃的点心。"
"知道了军点点头。
刘光天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艾玛微微颔首:"念军第一次离家远行,还请多关照。"他的声音依然沉稳,但艾玛注意到这位威严的长辈在说这句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门把手。
当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传来,艾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床上:"天啊!"她夸张地拍着胸口,金发在枕头上散开,"你父亲简直像是《教父》里的马龙·白兰度从银幕里走出来了!那种眼神..."她模仿着刘光天微眯眼睛的样子,"就像能看穿你所有的秘密。"
念军嘴角微微上扬,手指轻轻抚过窗台上的贝壳:"其实我爸爸很温柔的。"
艾玛猛地支起身子,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说真的,"她碧绿的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你父亲到底是做什么的?军火商?走私大王?还是——"
"只是个普通商人。"念军转身望向窗外,她看见父亲站在劳斯莱斯旁,正抬头望向她的窗口。那个永远挺直的背影在阳光中显得格外孤独。
直到黑色的车影消失在街角,念军才收回目光。枕头上静静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边缘露出崭新的英镑一角。她笑了笑,将信封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艾玛抱着膝盖坐在铁架床上,阳光透过她散落的金发在床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你父亲一定是个很成功的商人,"她歪着头,手指绕着发梢,"不然怎么供得起学院的学费?我听说国际学生一年的费用抵得上普通家庭两年的收入。"
念军轻笑一声,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别光说我啊。"她随手拿起艾玛床头那本翻旧了的《临床解剖学》,"你呢?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艾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针织衫的袖口,那里已经起了细小的毛球。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父亲是曼彻斯特大学的图书管理员,母亲在社区医院做护士。"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掩不住的自豪。
艾玛跳下床,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皮盒子:"看,这是我们全家去年夏天去湖区露营的照片。"照片上,一家三口站在帐篷前,背景是连绵的青山。艾玛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登山靴,却笑得灿烂。
"其实..."艾玛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回盒子,"能来这里读书,是因为我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她抬起头,绿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总有一天,我要让父母也能坐上那样的豪车。"
"我相信你可以的。"念军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