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靖手指轻轻敲击堂案,陷入沉思。
士兵伤亡比他预想的要高很多,主要他也不知道所谓的轻伤,到底有多轻。
按照庄三儿他们的说法,战场之上,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那都是轻伤。
这他娘的……
关键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和环境,即便是刀伤,也有引发炎症感染,一命呜呼的可能,而且概率还挺大。
念及此处,刘靖打算去伤病营看一看,顺带慰问一下受伤的弟兄们。
伤兵被安置在公廨左侧的院落,这里原是官员以及佐属的住处。
还没进院落,就听见一阵阵哀嚎和惨叫。
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屎尿恶臭,弥漫在空气之中。
显然,这恶臭是被淋了金汁。
就近走进一间屋子,只见地面上横七竖八或躺或坐着几十号伤兵,一名大夫以及三名学徒,正忙的不可开交,脚不沾地。
“监镇!”
“见过监镇!”
见到他来,坐在门口处的几名士兵作势就要起身。
刘靖摆摆手:“坐下,伤还没好,乱动什么。”
这句话,让几名士兵心头一暖。
其中一人问道:“监镇,啥时候给俺们发钱?”
刘靖笑骂道:“你他娘的急个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放心,每人五十贯赏钱,军功另算,一个铜子儿都不会少,足够你们娶个俊俏婆娘,再置办一套房子。都挺住了,可别赏钱还没领,就先死了,那就亏大发了!”
他故意说的大声,整个屋子都听得到。
这人呐,得有盼头。
有了盼头,就能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力。
闻言,不远处一名士兵咧嘴笑道:“监镇放心,俺命比石头还硬,这点小伤算不得甚么!”
在屋里转悠了一圈,他发现大多士兵都是刀伤与枪伤。
要说不重吧,有些士兵被长枪捅中了小腹,甚至都能透过伤口缝隙看到腹中入冬的肠子。
可要说重吧,却又生龙活虎的。
难怪庄三儿会说,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都算轻伤。
慰问了一番,用赏钱刺激了伤兵们后,刘靖迈步走向下一个屋子。
一进门,就听到李松扯着嗓子在那大呼小叫。
“快,给俺口酒!”
李松裸露着精壮的上半身,右肩上还插着一截箭矢,鲜血将他小半个身子染红。
一名士兵在一旁掌灯,大夫则手握一柄造型怪异的小刀,沿着箭矢周边划出一道十字口。
破甲箭都带有倒钩,不能硬拔,否则会带出一团核桃大小的血肉。
肉倒没什么,可万一将血管神经一齐扯断,那就麻烦了。
所以,只能用刀将箭口划开,一点点取出箭矢。
这会儿可没时间调制麻沸汤,只能硬撑。
李松疼的额头青筋暴起,口中大吼:“酒呢,快给俺酒!”
刘靖训斥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还敢喝酒。”
“监镇……嘶,喝口酒压一压,便不觉得疼了,以前俺们受伤了,都是这般!”李松龇牙咧嘴的解释道。
刘靖嘴角抽了抽:“你能活到如今真是命大。”
前世他虽然不是医学生,可简单的医学常识还是知道的,喝酒加速血液流动,容易导致伤口血流不止。
说话间的功夫,那大夫已经切开了伤口,正将小刀探进去,挖出箭矢。
“嘶!”
李松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
下一刻,箭矢被挖了出来,上头的倒刺还挂着血肉。
大夫年纪虽大,手却很稳,动作也快,立即将准备好的药粉敷在伤口处,随后用干净的白麻布包扎。
处理完李松的伤口,大夫来不及歇息,立即来到另一个伤兵面前。
那伤兵浑身泛着恶臭,脸上、脖子以及双臂上,皮开肉绽,看着极其恶心。
这是被金汁当头浇中了。
大夫见状,微微叹了口气,吩咐随行的士兵端来一盆柳枝水,细心地擦拭伤处。
处理干净伤处后,撒上一些药粉,简单包扎了一下,便再度起身。
“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