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县的一角。
简陋的屋檐下,馄饨摊的摊主结束了一天的辛劳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空气中还隐约飘散着馄饨馅的味道,和角落里驱疫药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不算好闻。
她坐在床沿上,就着月光,一遍遍数着今日的收入。
铜板不多,零零散散,她枯瘦的手指将它们拨来拨去,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像是希望忽然能多数出来一点似的。
每一枚铜钱,都多一份希望。
忽然,她的指尖摸到一小块冰凉的硬物。
那是一块银子,在她那一堆铜钱里,显得格外的亮。
她小心翼翼把它攥在手心里,棱角硌得手生疼,也让她知道不是在做梦。
是前几天那个小姑娘给的。
想到那天那些不同寻常的客人,她还是觉得事情不对劲。
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分明打扮得像是山匪一般,那两个孩子衣着华贵,应该是被他们挟持了的。
但......
他们偏偏又很怕那个少年人。
真是奇怪。
这块银子的价值,可能比她整个摊位都高,不过是坏了一张桌子的桌角,她收着是有些昧良心的。
摊主在漫延的夜色中安静地红了眼眶。
家里为了找丢失的孩子,早已掏空了所有积蓄债台高筑。
鼠疫蔓延,人人都闭门不出,她知道危险,可她不能停下出摊。每一天的收入,都是支撑她继续寻找下去的希望。
这块银子......够她支撑好些日子,能让她去更远的地方打听消息,能让她在绝望的泥沼里,再多喘一口气。
她将钱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力量。
身边是丈夫已经睡熟了的鼾声。
他这些天也累坏了,每天清早就去帮忙搬货,下午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他们的女儿。
县衙那,据说是从劫匪那救回了不少的孩子,邻居家的婶子就把她被绑走的孩子带回家了,一家人又哭又笑直到深更半夜才睡。
她也去看过了。
那些鲜活的生命,各有各的归所。
她没有在里面看见女儿的脸......
回来的路上,所有熟识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其实她也知道,邻居家的孩子,是和她女儿出去玩的时候一起失踪的。
邻居的孩子回来了,她的女儿却依旧杳无音信。
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却又无法不去想。支撑了她这么久,几乎成为她活下去唯一理由的目标骤然崩塌,留下的是一片空洞。
她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费力。胸口闷得发慌,额头也隐隐发烫。
是了,她大概也染上那该死的鼠疫了吧。
也好。
她昏昏沉沉地躺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丈夫疲惫的鼾声,意识逐渐模糊。身体的难受反而让心里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麻木了些许。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仿佛看见了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