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弥散,腥风卷过千丈血路,陆九渊运转着轻功一掠二三十丈,提头而返。
他足下无尘,天青长袍在尸山血海间拂过,竟不染半点污秽,只是他的身体仿佛在发光。
仿佛真的不是人间之人。
城头之上,山呼海啸。
“剑圣神威!”
“大明万年!剑圣万年!”
守军士卒状若疯狂,嘶吼声浪几乎要将城墙震塌。
他们看向那道飘然归来的身影,眼中是焚烧一切的狂热信仰,是仰望神祇的极致虔诚。
然而,城楼最高处,那抹明黄身影周围,气氛却骤然凝至冰点。
皇帝朱翊钧依旧凭栏远眺,双手死死扣住冰冷的石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白色。
他看着陆九渊提着朱载烨那颗须发戟张、死不瞑目的头颅,如同提着一件寻常猎物般踏血而归,
看着他周身弥漫的那股非人杀戮后残留的、近乎实质的煞气,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他做到了!他真的在万军之中,冲军破阵,取敌酋首级,如探囊取物!
这力量…已非人力可及!这人神…已盖压皇权!
那一抹飘然而来的杀意,让他可以非常清晰的知道。
他这位天下无敌的至亲二弟,来者不善。
“冯伴伴!”
“护…护驾!”冯保豁然惊醒,声音尖锐到变调的嘶吼划,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呛啷!呛啷!呛啷!”
金铁交鸣声急促响起!
数十名大内高手如同惊弓之鸟,瞬间从暗影中、从皇帝身后涌出!
刀剑出鞘,寒光凛冽,瞬间在皇帝身前结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人墙!
一道道森然的杀气不再针对城外溃兵,而是死死锁定在那道正凌空踏步、缓缓接近城楼的天青色身影之上!
魏子云、屠方、殷羡、丁敖……这些皇帝倚重的高手,此刻额角冷汗涔涔,握兵器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纵然是死,也不能后退。
他们亲眼目睹了那条由剑圣一人一剑杀穿万军的壮举,那已非武学范畴,那是神魔之力!
陆九渊的身影如一片鸿毛,轻飘飘落在城楼垛口之内,距离那森严的人墙,不过十步之遥。
脚下的青砖早已经被血液染成暗红。他将手中那颗头颅随意掷于皇帝脚下。
“咚!”
头颅翻滚,凝固的双眼空洞地瞪着皇帝,溅起几点粘稠的血珠。
“大哥,幸不辱命!”陆九渊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刚屠戮万军、摘取王首的并非是他,“逆王朱载烨,伏诛。”
他看着皇帝,看着皇帝身前那如临大敌的刀剑丛林,看着皇帝眼中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惊骇与疏离。
七日七夜的血战,城头下的舍命搏杀,换来的,是这咫尺天涯的戒备与森寒。
皇帝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好…好!二弟…神威盖世!挽狂澜于既倒!此乃…不世之功!朕…朕心甚慰!”
他顿了顿,试图让语气更显热切:“朕说过,等你回来,亲自为你和雪儿主婚!朕金口玉言,即刻便拟旨,册封雪儿为…”
“大哥,”陆九渊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雪儿曾给我说过,她绝对不会成为别人威胁我的把柄。”
“我也曾给雪儿说过。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皇帝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我该走了,上官雪儿,陆表哥,西门糕饼,此次一别,或许将来还能再见,或许再不能见。”
“走?”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劫后余生的狂喜,他要走?他不杀我?
我身负九州重担,亿万黎庶生民,一旦身死,天下动乱。
他不敢杀我!他不能杀我!!他不会杀我!!!果然,天命在我!
老九是至诚君子,不敢也不忍担此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