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老爷子的身边此时众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聪明人不只是兰左月一个人,但凡是知道师家现状的,也会判断出师老爷子的心灰意冷,师家大厦将倾之势已经在这些人的意料当中了,这次寿宴来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说来也可笑,今日明明是师老爷子的寿宴,却并没有几个人真心实意地为了祝寿而来。
师子然走到他身边,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也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叫“老头”,于是别扭地叫了一声“爷爷”,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拉过来了一边的兰左月:“这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兰左月,介绍给您认识。”
兰左月迎着师老爷子打量的目光,笑眯眯地行了个礼:“师老爷子好,我是兰左月。”
是兰家那个老东西说的“兰家最后的希望么”,师老爷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申请。兰左月今天穿的是一个中长款黑色连衣裙,外搭一件白色的简约短身西服,气质尽显的同时也不乏淑女大方,是典型的最得长辈赞许的乖乖女装扮。这样就使得她在一众努力想要凸显自己特殊性的女孩们当中显得更是拔尖出色,得人好感,丝毫看不出此时在祁家受人挤兑、自己多年的产业遭到他人接手的落魄。
这种状态,不是已经彻底数典忘祖、忘记仇恨享受富贵生活了,就是笃定自己一定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仍旧像个斗士一样挣扎、拼搏。年轻人可真是好啊。这样的孩子出现在师子然的身边意味着什么,他自然也很清楚。师老爷子仿佛找回了一些力量,在太师椅上挺直原本佝偻的腰板。
师子然正为这阵沉默感到有些焦躁,看到兰左月背在身后的右手指了指后腰这个位置,顿悟地抬眼,看到师老爷子正依靠着的冰冷的红木椅,面带不悦地吩咐旁边站着的女仆:“没看到老爷子腰难受吗?赶紧拿个靠枕过来。”女仆忙不迭地拿过来给老爷子垫在腰后,师子然这才看到老爷子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原来老爷子这么倔强,即使自己闷声不吭地忍受这种疼痛,也要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在椅子上坐得纹丝不动。她有些感触,心里又有些窝火,低下头默不作声。
师老爷子往今日焕然一新的师子然身上看去。尽管她是女孩,但西装的布料下是遮掩不住的肌肉线条,像极了被困在囚笼里的雄狮,仍旧有草原上的血性和野性,迫不及待地开辟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此时众人看到师子然过来,知道这是自己家人说话的场合了,都识趣地找了个借口退到一边去。
兰左月也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往后退去。正在她以为自己玩脱了的时候,师老爷子从后面叫住了她:“兰家那个闺女,你过来吧。”等到兰左月回到跟前,他叹气道:“我这孙女说是和你是朋友,怕是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吧。”
忽视师子然在一边挤眉弄眼的表情,兰左月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您也能预料到,一开始总会不怎么愉快。”她瞥了一眼要刀了她似的师子然,笑笑,继续说道:“可是毕竟还是日久见人心啊。您也知道,这里多少人个个都是笑面虎,子然虽说是特立独行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有一颗区别于这些人的纯净的心。我是相信她的。”
师子然第一次听到除了爷爷之外的人的夸赞,也没有想到兰左月对她的评价会这么高,一时间语塞,瞪大着眼睛凝视着她。而师老爷子也是沉思起来,一个和师子然认识不过月数的外人都能表现得这么信任子然,而她这个当爷爷的却要把她留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像她的父母当初撒手人寰时一样抛弃她。
而且子然今日的行为,不就是在努力地挽回自己么?他看了看一脸别扭但是真诚的孙女,心里顿时涌现出希望。如果可以,他也压根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家业作了别人的嫁衣裳,可是师子然一个尚且不成熟的孩子,即使有这样的心,真的能够挽回师家的颓势,把家主的位置从那两个败家玩意手里夺回来吗?
兰左月没有再说话,多说多错,自己毕竟还是一个外人,太过急功近利了会被师老爷子怀疑她的用意。于是她最后上前行了一礼,为师老爷子祝寿:“老爷子今日大寿,还是应该让师子然多陪伴一下您,我就不叨扰了。另外——”她故作神秘:“前不久子然托我去找一样东西,我骗她说是没有找到,今天就作为礼物送给您,作为兰家的寿礼了。礼物我已经托付给了师子然,还望您在宴会结束后能亲自拆开。”
“哦?”师老爷子饶有兴趣地笑了笑:“那就多谢兰家家主了。”
兰左月再施一礼,拍了拍师子然的肩膀,在对方“我什么时候让你准备寿礼”的目光中朝着正望着这边的祁夫人走去。
“母亲。”兰左月走到祁怜寒身边,大大方方地行礼,丝毫没有被抓到现行的狼狈,也没有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
“师家老爷子找你说了什么?”祁夫人见她也不心虚,但又对师老爷子跟她主动交流这件事情感觉到了危机感,追问道。“啊。师子然非说要带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朋友去她爷爷那里去,想让对方看看她也有成绩好的朋友。”
说完兰左月突然想起来什么,问祁夫人:“母亲,您有帮忙准备我的那一份寿礼吗?原先我以为自己不会被注意,因此也没有准备礼物,这下师老爷子单独见了我,是不是我要送上一份差不多的寿礼?”
祁夫人看了看她脸上的担忧,没看到什么破绽,这才说道:“你的那份,也在祁家的礼物里,无需再多准备。”“就知道母亲会想着我,多谢母亲。”兰左月嘻嘻笑着。
“不是说兰左月在祁家不得祁夫人的欢迎么?现在都已经这么多天了,怎么祁夫人还是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厌烦?原来的计划要怎么推进?!”看着“其乐融融”的母女俩,梁承赜的拳头握得死紧,愤恨地低声问身边的助理。
“这.....情报上确实说的是祁夫人对这个女儿没有多少好感。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助理瑟瑟发抖,颤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