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几位在勾心斗角、你夺我争的“谈判”结束,从宴会厅里一团和气地走出来时,就看到祁陆瑶乖巧地被兰左月抱在怀里,坐在她的大腿上,正聚精会神、兴趣盎然地看动画片。
兰左月听见声音,一抬头看见众人出来,戳了戳祁陆瑶的肉胳膊:“快起来啦,长辈们都出来了,家宴结束了。”祁陆瑶明显有些不乐意,但看着哥哥有些严厉的眼神,知道自己在外面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任性,于是任兰左月把自己放到地上,慢吞吞地走向父亲和哥哥的方向。她实在是对这里的哥哥姐姐很是依恋,平日在家的时候大哥和父亲虽然宠着自己,但都没有时间陪着她玩耍,平常的女佣和管家对她也是百依百顺,丝毫不敢与她过于亲密,因此小瑶瑶尽管不知道孤独的概念,也知道自己是缺少一个一块玩的人。
“母亲,以后让瑶瑶多来玩吧。”兰左月走到祁夫人身边,同样也是很喜欢祁陆瑶的模样,但首先询问祁夫人的意见,可以说把“唯母亲为重”的女儿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祁夫人心情畅快,祁陆然和祁怜昊却目露鄙夷。
女儿征求了自己意见,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孩子之间来往还能显得家族内部和谐,也好给外人做做样子;况且祁陆瑶小小年纪容易控制,保不齐还能从她的嘴里听到什么消息,祁夫人于是只思考了一瞬就答应下来:“自然是没问题。”她转向祁陆瑶柔声道:“瑶瑶有空就来家里玩吧。”
祁陆瑶顿时雀跃起来,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和父亲。祁夫人和兰左月都邀请了,若是祁陆瑶的家人还是不答应,就属实有些太过于小气了。于是祁怜昊最终也点了头。
一行人从侧厅路过走向正厅,祁夫人和兰左月会在那里停下脚步不再送了,这场明枪暗斗难得竟然在较为和谐的氛围中走到尾声,几人开始寒暄。
“哟,家主,刚刚来得急了有些没看清,怎么这里还看起来有些狼狈呢,这是怎么了?”祁怜昊笑呵呵的,突然指着早上侧厅被冲撞所毁掉的部分,那里已经被佣人和工匠们修补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仓促的装潢痕迹仍然残留在那边。
跟在众人身后的大管家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心里骂道这个祁怜昊可当真是没安什么好心。人家辛辛苦苦找的人找的车来祁家门口搞威胁,怎么可能就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兰左月早知道他会借题发挥,一本正经地看好戏。
祁夫人脸上波澜不惊,只瞟了一眼便转过头来继续走,不甚在意,狭长的眼睛下却遮掩不住阴鸷的气息:“没什么,最近正好想重新装修一下侧厅,咬容纳祁家这么多人实在是有些拥挤了。”这是讽刺祁家庙小装不下祁怜昊这尊神,让他闹腾就到装得下他的地方闹腾去。
“是吗,那家主可要好好让设计好好衡量一下,别再又做的不满意了。”这就是警告祁夫人最好对自己的本事有点正确的认知,不要以为这一次让祁陆然进入了祁氏集团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兰左月和祁陆然落后于两人一个身位并排行走,一个装作听不懂祁家人针锋相对的样子,一个完全当做听不见,笑着问她:“妹妹回来还习惯吗?”兰左月直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坦然道:“谢谢堂哥关心,一切都很习惯,原本以为我和母亲分开这么多年会有距离,但是她却对我极好,京都的学校也不像青城那样质量参差不齐,结识的朋友们都是大家族的子女,都对我很是友好。”
一个人的眼睛是能说话的。兰左月在祁陆然眼底竟然看到了一丝挣扎和迷茫。
她不由得想起最近接触到的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给自己树立个这样温和斯文的形象,殊不知狼即使披了羊皮,仍然隐藏不了身上那股血腥气息。徐仪潭的温和是只对保护范围之内的人,只把微笑当做武器,对敌人则步步为营果断狠辣;梁承赜的温和是完完全全的伪装者,真正表里不一的独裁者,他的温柔越甚,内心的暴虐就愈发深刻;眼前这个祁陆然则是个半成品,明明应该有自己的样子,从他对妹妹真心爱护的眼神也能看出来本质不坏,只是在家里长时间失去母亲的关怀,在社会上又是个不受重用的祁家人,人们一边防备着他又一边对他的性格指指点点,本来在祁家便地位低微的他怎么可能让父亲再为难,所以只能忍气吞声,隐忍度日,长此以往,再有个性的人也不得不真正让自己成为人们心中的“贵公子”形象。
另外一个人的脸却在她眼前浮现出来。吴铭谙。自己在青城的好友。只有和他互相对视时,她才能感受到那种来自于内心的震颤和寻找到同类的喜悦。而吴铭谙,在他温和的表皮之下,应该又是什么样子呢?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地从他的眼里望穿他的内心?
祁陆然一家三口走了,兰左月的戏却还要做全套。
“母亲,刚刚一直不敢问。方才我在桌上说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就是说建议祁陆然进祁氏集团这件事。
祁夫人其实是有一些不满的,想要多“提点”一下这个女儿,但是兰左月先入为主,伏低做小的态度倒让她有些无从开口。
“我会处理好你的错误。”她最后说,紧接着转身上楼,一点别的话也没有留下。
瞧瞧,这母亲一定要把所有的错误归咎在她身上才觉得解气,既然如此。兰左月对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非常乖巧的表情。就让她毫无愧疚地在道德制高点上枯萎吧。
另一边,祁怜昊三口人到家。祁怜昊进门就瘫坐在沙发上,伸舒一口气:“这可真是鸿门宴啊!”祁陆然晚一步跨进来,脸上的表情却半点没有放松:“父亲,我进入祁氏集团只是第一步而已,离我们真正放松的日子还早着。”